沈华远自然是听不懂这一长串话语的，只是见自己母亲高兴，所以便也咧嘴傻笑。
颜舜华见状又笑了一句小呆瓜，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就抱人离去，反而是沉吟半晌，然后再一次握起毛笔，蘸好墨，对着小家伙微微一笑。
“儿子啊，为了让你伯祖父原谅你，以后不再拿抓周礼上的事情来拿捏我和你爹，就委屈你一回啦。乖乖坐着别动，恩？”
她说完就在沈华远的脸蛋画了起来，那凉悠悠的墨汁沾到脸上，虽然带着熟悉的墨香，但是沈华远也不是太喜欢，所以不由自主地便扭来扭去，但是他那狠心的娘打定主意要完成杰作，又怎么会允许他轻易脱离禁锢？
也因此，挣扎好半天，最终还是被她得逞了。
颜舜华笑了，跟平常的慈爱不一样，这一回是真正的有了些揶揄的意思，沈华远年纪小，但是却也是个敏锐的孩子，所以模糊地意识到自家的母上大人貌似刚刚对他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由地就想要伸手去擦脸。
“别，别，好不容易才弄好了，你要是擦了，待会娘还得重新画，多麻烦。远哥儿乖乖的，完事后娘给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听到有好吃的，小家伙的眼睛瞬间亮了，急吼吼地想要立刻吃到。
颜舜华找来披巾，从头到尾将他裹严实了，“嘘，别闹，我们现在去鸿正斋找乌乌，见到乌乌就给你吃好吃的，安静。”
沈华远不习惯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实际上自从会爬又会走路之后，他就喜欢自由地在地上爬来爬去或四处走走摸摸的，如今这般打扮让他觉得身体受到了束缚，尽管有美食诱|惑，他还是忍不住去扯披巾。
颜舜华抱着他，因为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为了不摔着儿子，她并不敢一直就这么一只手抱着，所以见他拉扯个不停，最后还是把小脸露了出来，她也就不管了，脚步不停地往外去。
“哎呀小家伙，娘可是帮你啦，是你自个儿不乐意，将来长大之后可千万别说是娘要坑你这个亲儿子。”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沈华远自然还是不明白的，但是他不明白，不代表露面之后丫鬟与暗卫们不明白。
那什么，除非眼瞎了，否则是个晓事的人都懂得他脸上画的是什么。
于是乎，颜舜华还没走出主院，就已经把人给惊得下巴掉了无数，就连向来寡言的甲一也现身拦人。
“夫人，您这是要抱着少爷到哪儿去？”
他说得十分含蓄，但是潜台词却是如果只是母子之间的玩耍，虽然不成体统，但是只要不传到外头去那也没什么，但踏出主院一步，就意味着今日之事势必会让府中的人知道，也几乎是必然会流传到外头去。
作为定国公府的继承人，刚满周岁，就要被流言缠身吗？这可不是能够随意开玩笑的事情。
因为年纪与家庭的缘故，甲一的身手虽然还在，但是沈靖渊已经很少让他跟着到外头去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颜舜华的身边跟着，与沈邦一起，担负起守卫主母与世子爷的职责，他们两个也都是明白眼前的女子，其实就是从前那一位颜三姑娘。
只不过，沈邦与颜舜华相处日久，性子也更加放得开，只要不涉及甲七，玩笑什么的开起来几乎是百无禁忌，但是甲一却不同。
他性子向来沉静，在弟弟乙一病逝之后，就越发重视亲人，对自己效忠的沈家也是越发在乎了，从前是令行禁止，如今嘛，恨不得化身为唠叨的老太婆，事事都要关注，希望能够完事妥帖。
因为如此的谨慎，还被沈邦笑话为他真的老了，老到不再有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与无畏无惧。
甲一并不辩驳，他失去了父母，如今又失去了至亲手足，在自己看重的人与事上便难免比从前更加着紧，哪怕是一丁点的风险，他也是不想要他们去冒的。
哪怕此刻的出现与阻止，会被认为是不识抬举，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啊，你说这个啊，没事，找几个个子高的在我周围环绕着，在必经之路上再清一下路，保管不会有旁的人看见。”
颜舜华没有想到第一个出来阻止的人会是甲一，白果几个贴身丫鬟呆若木鸡，她抱着孩子大步流星地快走出主院了，也还没有人跟上来，其他的小丫鬟也没那个胆，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好吧，她没有想到效果会是这样的，原本该是哄堂大笑的，再不济，也是想笑不敢笑，所有人都肩膀抽筋般耸动才是啊，通通一副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自从披巾被成功扯下来后，沈华远便高兴了，还以为母亲是要抱了自己出去玩，所以此刻倒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用手去抓墨汁满布的小脸。
甲一也没有想到她听出来意思，却还是执意地往外头去，而且明显是并不在意让旁人见到沈华远如今的样子。
“不知道夫人要到什么地方去？可要备车？或者，需要属下让人备一盆清水过来？”
如果是从前，沈靖渊一个命令下来，即便难以做到，甲一也从来不会质疑，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上，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方法去把任务完成，这是他从小就接收的教育，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但是如今，哪怕主人家不爱惜自己的羽毛，甲一也特别爱重，不愿意因为疏忽而导致沈家出现任何一点差错，引来大祸，即便是小小的难堪也不行。
颜舜华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在她消失的十余年里，甲一一直都与沈靖渊出生入死，救过沈靖渊太多次，明晃晃的挡剑都不下十次，这样的人，即便出口不逊，她也该恭敬的受着，更何况，他一直以来其实都不曾出口成脏过。
颜舜华到底不是真正的大庆人，所以她看待问题的方式在许多地方与身边人截然不同。好比如虽然甲一如今的一切都是沈家提供的，即便是性命，也是因为沈家才得以存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就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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