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眨了眨眼，讨好地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真的要好好地学一学，不明白地就问沈致远。别尽是胡说八道！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将来吃苦头的不单是是你们夫妇俩，还包括你们所有的孩子。被人毫不留情地清理干净，这是你想看到的下场？”
黄先生直直地盯了她好半晌，才喝了茶。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蠢的人？啊？就算要犯蠢，也等老得快死了再说这样的胡话也不迟。到时候随便给你安一个失心疯的名头，随你说什么，别人心有芥蒂也不好真的跟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计较。
老夫还想着安稳地度过晚年。你就算想要逐客，也不需要用这样别具一格的方式来赶人。”
这话看着很重，但多少却带了些许试探的意味，颜舜华一瞬间啼笑皆非。
“前面的话我都同意，晚辈会改过自新的，往后一定好好地多听少说话，省得说多错多。这不是在家里头才会这么不讲究嘛？去了外头，我还懒得说了呢，本来就没有多少知心朋友。您看我来京城转眼也有好几年光景了，可是除了我家二姐，还有柏家兄弟，我压根就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手帕交之类。
如果云家人也回到京城还好些，我可以找上门去认认亲。
就算真的不小心说出了些不太恰当的话，他们也不会泄露出去，让我惹来天大的麻烦的。
还有啊，需要特别强调一点的是，我都快忘了您是客人这一回事了，如果您不是时刻想着提醒我这一点的话，我真的很想说，您既然做了远哥儿他们的黄爷爷，以后就一直这么拜托您了，一定要长命百岁。
晚辈我还想着偷懒到儿子们成家立业之后呢，如果您能顺便帮忙将孙子们也带一带的话，那我跟沈靖渊作为父母的人生就真的是完美无缺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站起来，神情诚恳地向他弯腰鞠了一躬，弄得黄先生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总之就是不管怎么反应都别扭的很，像是完全落在了下风一样。
“我以为沈致远已经脸皮够厚了，没想到真正脸皮厚的人在这里，哼！”
黄先生很想拂袖就走，碍于某种长辈不能向晚辈低头的不可言说的微妙心理，他硬是坐在那里不动。
“多谢夸奖。不过要纠正一点，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夫妻是日子越过会越像对方嘛，我跟沈靖渊越来越有夫妻相，所以才会越来越厚脸皮的。”
换言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这些都是跟沈靖渊学的。
“人要脸树要皮，年轻人还是活的低调谦虚一些才是。”
潜台词是别开玩笑了，夫妻相什么时候是这样解释的？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低调足够谦虚了呢，您看我在京城几乎深居简出地跟常伴青灯古佛的人一样，出门逛街会友的次数一年也没有三次，至今都还没有真的打入京城上流社会的圈子。
许多人也仍旧认为我是一个性子粗鄙不讨喜的乡下人，唯一的优点是能生，但这也是最大的缺点，因为继续无休止地生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但不生也不行，因为他们认为我就是靠能生这一点而稳住丈夫的心的。一旦我不能生了，那别的女人上位的时机就来了，她们有才有貌，最要紧的是家世良好，代表着有权有钱，会是沈靖渊有力的助手。”
颜舜华像是没有听懂他刚才的话一样，尽拿自己开玩笑，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像是个孩子遇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样，脸上的神情生动极了。
屡教不改，偏偏他还不能不管她，黄先生有种面对自家闺女耍赖皮惹下了烂摊子他不得不收拾的无奈感。
如果以后生下来的沈家大小姐跟她类似的性情的话，黄先生可以想象得到沈靖渊将会是多么痛并快乐着。
“青灯古佛是好词吗？你有想过沈致远的感受，想过你儿子们的感受没有？还有什么一命呜呼，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么夸张的人？说话总是这么荒诞，要怎么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孩子们都学了你这么夸张的性子过活，将来都成为浮夸子弟，要怎么建功立业？”
颜舜华耸了耸肩。
“黄先生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哪怕已经不在其位了，也不能够藐视宗教人士啊。青灯古佛怎么就不是好词了？多让人感到平静的词语啊，能让人浮躁的心思恬静下来，不是好词难道还是坏词？
至于说生孩子一命呜呼的话，这也是事实啊，许多产妇就是这样把小命丢了的，女人生孩子，就是相当于到鬼门关里转一圈，回得来是母子平安母女平安，回不来就是一命呜呼啦。哎，说错了，是一尸两命或者一尸数命才对。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跟忠言逆耳差不多的类型。听着夸张，但可实在了，孩子们要是也认为这样太荒诞，以至于学歪了的话，我也没法子了。
作为父母，我自认为已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努力做出来了，他们能不能建功立业我不在意，只要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老人，还是装聋作哑难得糊涂为妙。”
如果说前一刻黄先生还只是觉得无奈与荒唐的话，那么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有一种遇到了十分棘手的边界问题的感觉，放着不管吧，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管吧，十有八九会随时引发局势动荡，反正不管怎么看，都是无处下手，偏偏还不能无视。
“你往后还是别再生孩子了。”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觉得还是认同她最后的老人应当难得糊涂的观点。
颜舜华眨了眨眼，“为什么？我还想着替沈靖渊生多一个女儿呢。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将来要是儿子们不争气，或者太争气却都只听媳妇儿的话，我们好歹还有女儿可以依靠。”
“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吗？那还是算了，沈致远因为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再来一个女儿，以后只会风里来雨里去，更加的不疯魔不成活。
还棉袄，呵，生下来只怕他会变成救火队长，永远的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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